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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自那日着了暑气,身上便一直不爽快,难免有些心浮气躁,见小楼只低了头不说话,不免细细皱眉,道:“你来见我,就为了杵着不说话么?”小楼听得九儿有不耐之意,只得挣扎应声:“外头都说你病了……。”九儿点头:“原来是来瞧病人的,现如今你也瞧过了,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也不虚留你了。”
小楼听了逐客令倒是抬了头,却见九儿面庞上白得没有一丝颜色,益发显得眉眼犹如墨染,人更是瘦生可怜,心上不忍就此离去,一转眼瞧见桌子上还放着几样小菜,一碗清粥,却是动也不曾动过的,因道:“都过了午时了,你还没用饭么?你如今正病着,原更该保重着才是,冷了吃对身子更不好,拿去厨房热一热才是。”九儿闻言倒是笑了:“多谢好意,我并不饿。一会子想吃了,自会叫人去热。你还是跟着我师兄去吧,免得叫人瞧见了不好。”一行说一行要去开门,才一转身蓦然只觉天旋地转,竟是站立不稳,向下便倒,小楼见状急急伸出双手去搀扶,却哪里扶得住,两人一起倒了下去,九儿身子便正正压在了小楼身上。
小楼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眼见得男子的身影压了下来,惊吓之余只得伸掌抵在九儿胸前,却觉着手处却是两团酥软,哪里是男儿的胸膛,一时吓得呆了。九儿被小楼按在了胸口,又羞又气,挣扎起身,踉跄退后撑在桌角上方才站稳了,指着门,颤声道:“你出去。”小楼这才回过神来,自地上站起身来,一时也不知怎地称呼九儿才是, 称姑娘也不是,呼小姐更不对,又见九儿颜色不豫,心上更是忐忑,不敢开口,只垂了头呆在一旁。
九儿气恼下,难免提高了声气,外头福儿听见了,只不知道那小楼怎么招惹了九儿生气,他素来将九儿敬若神明,并不敢贸然推门进房,只得在外头扬声叫道:“姑娘,你快出来罢,一个女孩子家赖在男孩子房里成什么话,可别带累坏了九儿名声。”
男孩子?小楼闻言抬头看向九儿,原来云卿班的人竟不知道九儿是女儿身,只是她这样美貌的一个女孩子家为着什么要扮成男儿身,呆在戏班子里?九儿对上小楼疑惑神色,她是冰雪一样的人儿,自是知晓小楼已然看破,心上只怕小楼一时口快说破了,今后再不能抬头做人。情急之下,伸出手抓牢小楼手臂,想要出言恳求,却是口唇翕动发不出声来 九儿手上颇有点气力,又是情急出手,将小楼臂膀握得生疼。小楼忍痛,轻声道:“九哥儿,你且放手,我不叫便是。”九儿心上犹疑,手上倒是略松了劲。小楼又说:“你与我有恩,我不能替你分忧解劳已是有愧,若再不知好歹,说破你的身份,可是连畜生也不如了。”九儿怔怔听了,心上一酸,松手道:“你去罢,这里可不是女孩子该呆的地。”一行转身移步往床头去,小楼见她步履轻浮,身形不稳,忙过来搀扶,一握着九儿手,只觉掌心火烫,竟是做着烧。小楼不免出声埋怨:“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身子,烧着呢还打赤脚,可是嫌命长了。”扶了九儿坐下,正想着要去喊人,却叫九儿拉住了:“很不必。每日都这样。过一会子也就好了。”又笑道:“我哪里就有福气这么容易死了。若是有福气的,七年前就该死的。”小楼听她话里满是厌倦之意,不知她受了什么委屈,以至于十四五年纪,已是如此心灰意冷,一时不知如何开解,自己倒先落下泪来,怕被九儿瞧见,忙忙的扯了袖子去擦泪。
却说外头福儿久不见小楼出来,不免着急,他不敢进屋,只在门外喊:“姑娘,你可说完了没有。”又怕叫人听见了,并不敢高声。喊了几声不见小楼出来,正焦急间,就听得身后有说话声,,回过头去,却是德生领着个先生往这边来,那先生身后跟着的书童手上提着个药箱。福儿忙接了过去,笑问:“大师哥,这位郎中先生面生的很,像是没来过的。师傅新请的?”德生面上不甚活络,道:“这位是姬相爷府上的家医,冯先生。”因小楼尚在九儿房中福儿只怕叫人撞破了,九儿脸上须不好看,因笑道:“有劳冯先生了,病人房中杂乱,容小人先去收拾下。”冯先生摆手道:“既是病人也不必讲究,先瞧病是正理。”
这位冯先生,叫做冯融,五十余岁年纪,是姬相二十余年前自江南访得,因姬太夫人多病,故此重金延聘了在府内以应不时之需。这位冯先生自幼从学与名医范石湖,于医道上最是精通,善能断生死,行止又谨慎又谦和,故此二十余年来京城内很多官宦世家但凡有内眷生了病都央了他去瞧。今番往云卿班来是奉了姬府二公子姬琅琊之命,临来前二公子又将他唤了回去吩咐,说是不必在病人前提及他。冯融心上疑惑,却不好管主人家是非,领命而来。
说话间已到了九儿房前,德生便要去推门,福儿情急拦道:“师哥,九儿病着…..”德生心上本就不爽快,见福儿拦着,伸手将他推在一边道:“我自有分数。”便要去推门,却见房门自己开了,却见九儿俏生生立在门前,一双凤眼冷冷梭着众人,道:“什么事。”午后斜阳正映在她脸上,照脸生霞,身上只穿一件玉色单衫,倒是另有一番风流潇洒。德生方才还是一股盛气,此刻见了九儿的面,又是这样风姿,早将一股气抛在了脑后,放软了声气,赔笑:“九儿,这位是冯先生,医术精通,最是了得,吃了他的药,你的病便能好了。”回头要将冯先生往里请,却只见那冯先生呆呆站着,将一双眼牢牢盯在九儿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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