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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表苏府这里,又说金府。
却说金氏回门数日,镇日陪着老孺人说话解闷,倒是老孺人见她老拘着便道:“你们姑嫂也难得见一回,今儿你就不用在我跟前了,同你嫂子说说话去,你要孝顺我不在这一日半日的。”金氏方答应了,就同康孺人一同出去,到了康孺人房中,自有丫鬟过来上茶。
姑嫂俩各自坐定,金氏便笑道:“好嫂子,把哥哥的信赏了我罢。”康孺人正喝茶,听了金氏的话,不由笑道:“你个小精灵鬼儿,你如何知道是信来了,不是我想你了。”说了,便命珠兰取信来,亲手交在金氏手上,笑道:“拿去。”金氏笑吟吟道:“嫂子若是想我了,何苦托病呢,必是有事,我想着,若是旁的事,嫂子也就直说了,既托了词,左右也就是我烦嫂子那事有结果了呢。”康孺人听了,纤指点了点金氏笑道:“怪道你哥哥说,你若是个男人,只怕比他还厉害呢,如今我果然信了。”
金氏笑道:“那是哥哥夸我,我如何就敢同哥哥比。”说了,就在康孺人这里打开信瞧了,待得看毕,倒是叹息声。
原是金氏曾问过铃儿的姓名家乡住址,不过循例而已,本也不甚在意,及后见团圆儿不像是安分守己的,便有意在她身边插个眼线。那回过生日,康孺人来祝寿时提及哥哥金鹤龄升了刑部都给事中,她心中便一动,央了哥哥去查铃儿家乡还有什么亲戚。
金鹤龄是刑部都给事中,官位虽只有七品,这权限儿却大,执掌刑事诉讼,受理冤狱,驳正本司所上奏章,连诏旨都能封驳。这查一知道家乡姓名之人的家中根底一事,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一封信下去,下头有司推官自会查找,寻得详细了,又一封公文报了给金鹤龄。
却说,铃儿本姓唐,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家里虽不算有钱,倒也茶饭不愁,只可怜她六岁时父亲就意外亡故了,家中只余母子三人,她娘平氏是个孱弱妇人,没甚主见,偏遇着个狠心贪婪的小叔子,今儿来借几两银子,明儿来要一袋米,若是不给,就摔盆砸碗,嚣骂不休,给了还能安生几日。唐家小小家底又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不上两三年就只余两间瓦房了,连几口薄田都叫那小叔子霸占了去。那小叔子竟还想着霸占剩下的这几间房,便诬赖自己嫂嫂与人通奸,编排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说得街知巷闻,平氏一时气急,一头扎井里淹死了。
铃儿的哥哥唤作唐勇,彼时也不过十四,五岁,伤心激愤之下,拿着棍子去找自己叔叔讲理,两人争斗起来时,唐勇失手就将人打死了,被捉在牢内,论罪名原是十恶中的不睦,本是死定的。也是唐勇命不该绝,遇上了个宅心仁厚的知府,因怜唐勇年幼,又事出有因,死者诽谤了他的娘亲,这番激愤之举,也算得为母申冤,也算得一个“孝”字,且是双方互殴时误伤,是以格外法外开恩,判了杖五十,流三千里。可怜铃儿顿失所依,本靠着东家一口饭,西家一件衣的活着,只过了一两年,竟也不知所踪,却是叫人拐子给拐了。
金氏看完,唏嘘不已,又交了康孺人看,康孺人也道:“好可怜的孩子,如今她即在你家,你好生看觑,待日后配个好人家也就是了。”金氏叹道:“她若是我跟前的,少不得我提携她,偏她是在丁姨娘跟前的,只怕我越待她好,她越吃苦呢。如今也只能再等几年,到了十八岁,找个好人家放出去也就是了。”康孺人深以为然。
金氏又道:“嫂子,我瞧着铃儿的哥哥倒是可怜,论理他也是个孝子,若不是他叔叔欺人太甚,逼死他母亲,他也不会闯出这祸来。如今小小年纪就在严寒之地受苦,只怕今生与自己妹子再见不着,叫人想起来倒也心酸。”康孺人听了,不由也叹息一声道:“可不是,那孩子倒是个好孩子呢,怪可惜的。”金氏便笑道:“如今哥哥是都给事中了,要救他出生天不过举手之力。一来,那孩子也好有个前程,二来,也是积德之事。嫂子,别说我说话晦气,哥哥如今掌着刑狱呢,手底下难免有勾决的人犯,虽是国家典狱,究竟是有杀气的。”
康孺人听了,低头想一想。叹道:“你这话也是有理呢,待春暖上京了,我同你哥哥说说。”金氏便笑道:“倒也不急,咱们瞧着几时朝廷有恩典,把他名字加上去也就是了,全在哥哥朱笔。”康孺人也自点头,此事便抛过不提,姑嫂俩自说些闲话。
却说金氏在母家住了七八日,苏员外已是等不及,派了轿子去接,第一回叫康孺人打发了回去,只说姑嫂难得相聚,再留她住一晚,苏员外便叫第二日再去接,这会子,是叫老孺人打发了回来,只说是母女要分离了,舍不得,再留她住几日。苏员外眼见得团圆儿毫无理家之能,家中那些丫鬟妈妈婆子比之金氏在家时,懒怠了不少,一时回去竟有没有热水的,哪还耐得住,这日吃了午饭,又从药铺子里取了几支上好山参,又亲选了一斤极品血燕,亲自带了,往金府去接人。
却说金府门上的见是姑爷来了,撒腿的往里跑,一路报了进去。金氏正亲手剥松仁给老孺人吃,听说苏员外亲身来了,不由粉面红了一红,老孺人先说了请字,又向着金氏笑道:“我故意留着你,就是要他急,你瞧瞧,过来来了。你日日在家,他也想不到你的好处,只有你不在他跟前了,他才知道你的好。”金氏方感老孺人实在是真心疼她,眼圈不由一红,道:“女儿叫母亲操心了。”老孺人道:“自家母女,哪说这些。你快活了,为娘的才心安,也对得起你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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