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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过了几日,金大奶奶便着管家丁贵喊了崔氏去,商议抬人的日子。崔氏叫王氏那天一闹,心里也是怀恨,她只为把团圆儿说给苏员外做妾,那是抬举了团圆儿,若团圆儿得宠,丁家一门都有好处,便认作王氏恩将仇报,为着自己的谢媒银,倒不至于搅黄了这门亲,却也不想叫王氏好过,见了金大奶奶,问了好,又翻了黄历,择定了五日后抬人,商议既定,崔氏便道:“奶奶,妾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金大奶奶便道:“崔娘子请说。”崔氏便道:“团圆儿那个大哥,同府上做了亲之后,就以为自己是舅老爷了,为了几文油钱,就将人的头也打破了。”金大奶奶听了这话,叹道:“怎么这样强横,那人伤得如何?”崔氏道:“回奶奶话,那人的舅舅是做保正的,也是知礼守法的人,被告在了衙门里,叫县官老爷打了八十板子,如今趴着不能动,也怪可怜的。”
金大奶奶叹道:“我们如今也算半个亲戚了,竟不知道这事,倒是失礼。”说了吩咐喊管家进来,叫送一斤参苓补药,并麝香虎骨等活血化瘀的恩物到丁家去,又说:“你说与丁家奶奶知道,是我知道晚了,并不是我眼中无人,郎中开出的药,若是家中难以支持,只管到家里的药铺上取,不要见外,都是亲戚。”
崔氏点头叹道:“奶奶果然是最圣明贤德的,只是团圆儿她娘是个不知道规矩没进退的人,这会子同府上做了亲,便自以为了不得了,逢人夸耀,说是苏员外也得称她一声岳母。奶奶再这样客气,她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说了,便偷眼觑看金大奶奶脸色,金大奶奶只是略略皱眉,笑道:“崔娘子你且放心,丁家奶奶不过上了年纪,有些糊涂罢了。我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说话间瞅了眼身旁的丫鬟,一个唤作秋月因笑道:“若是崔娘子没旁的事,就请回吧,我们奶奶这几日身上不好,大夫吩咐要多歇歇,别劳累着。”崔氏只得应了,退了出去。
秋月见她走了,便笑道:“这崔娘子倒是刁滑,想是那丁家奶奶得罪她了,跑到这里下眼药呢,也太小瞧我们奶奶了。”金大奶奶笑道:“叫她这一闹,我倒真乏了。”秋月同冬竹忙过来扶着金大奶奶往后头去了。
却说苏贵依着金大奶奶吩咐,将参苓,麝香,虎骨等物送到了丁家,并转述了金大奶奶的话。丁氏一门几时见过这样贵重的药材,王氏本来一肚子的委屈叫这一堆好东西,并那番话说得烟消云散,不住口地称颂金大奶奶贤德,又说要上门拜谢等语,又留苏贵吃茶。苏贵推道:“我们奶奶说了,亲戚们互为照料是应该的,不敢当一个谢字。再过五日就是吉日,要迎姨娘过门的,府上必定事多,我家奶奶也等着我回话,不敢久留。”王氏同大郎千恩万谢送出了门,连团圆儿同朱大娘知道了也感欣慰,自此一家子欢欢喜喜数着日子等苏府来接团圆儿过门。
入门 圆房
却说十八日是吉日,十六日上,金奶奶因想着丁家寒微,没什么妆奁,怕新人上轿的时候寒碜叫人笑话,便着管家送了一副妆奁来,内有如意云纹赤金簪子一对,镶翠耳坠子一副,赤金龙凤镯子一副,两只戒指,一只赤金,一只镶绿松石,又有绯红闪金绣吉祥纹缎袄一件,石榴红百褶罗裙一条,天青绣鸳鸯蔽膝一条。四邻见了无不称颂金大奶奶贤德无双,苏府办事周到体贴,便是团圆儿见了,心上也自喜欢,只是惋惜颜色不是正红。
到了十八日吉日,因是纳妾,无须苏员外亲迎,只派了一顶簇新花轿,六个吹鼓手,两个喜娘,并两个执事扛着大红双喜字的牌子,由苏贵押着轿子到了丁家门前,鼓乐齐奏,催新人上轿。
却说这日丁家将油铺子关了歇一日,一家子早早起身,烧了水来给团圆儿沐浴,、沐浴罢了,便开脸梳妆。团圆儿对着菱花镜,细描娥眉,匀净脂粉,点染樱唇,梳起云鬟,插上金簪,换上新衣,梳妆已毕,对镜自照,只觉镜中人,桃腮杏口,倩影丽资,顾盼生辉,自以为美貌无双,堪比西子王嫱,却命薄做人小星,不由感伤一回。
此时外面鼓乐已然催了三四回,只得扶着小丫鬟铃儿的肩出来,先拜别朱大娘。朱大娘双手扶住,哭道:“你这一去,比不得在家中。在家中父母娇宠,能容得你任性,到了苏府,自己千万小心,好生伺候苏员外,不要顶撞金大奶奶。”若是平日,朱大娘这一番话,决计入不了团圆儿的耳,少不得顶撞一二,此刻分离在即,团圆儿也心软,朱大娘说一句,她便应一句,只是忍泪。
再次便是拜别父母,王氏已哭得了不得,团圆儿也落下泪来。王氏拉着团圆儿不叫她跪,道:“我的儿,大喜的日子,你可别哭,仔细花了妆叫人笑话。我的儿,你这一去,自己千万保重。你是新去的姨娘,若是下人不服你,你须得拿出姨娘的身份来,不可叫人欺到你的头上去。”团圆儿拉着王氏的手道:“我的娘,女儿去了后,你可常来看我,别丢开手就不理了。”王氏抹着眼泪答应了。大郎在一旁也哭,吩咐道:“你哥哥为着你才叫人打成那样,你也该给他磕个头。”团圆儿到了此时,无不答应,又来在丁丰床前,磕了个头。
丁丰因吃了苏府送来的参苓等物,自觉精神健旺许多,见团圆儿来辞,双手拉住,也说了些离情别语,兄妹二人洒泪而别,团圆儿便扶着铃儿的肩到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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