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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第1页)

说了就把明珠的话重说了遍。

太夫人听了,冷笑道:“她这是做戏我看,若不是她平日有这样的痕迹露出来,宝珠那丫头就敢那样说?”

春兰见她要恼,忙笑道:“我们太夫人真真是明察秋毫,可惜了女人不能做官,不然,比之狄怀英包希仁也不差什么。”

太夫人啐道:“油嘴丫头,只会哄我高兴。”

到底怒气稍息,又想起昨夜说要接九儿回来的事,不觉又高兴了些,早膳也额外多吃了点。

且不说这里太夫人等着许文翰下朝回家,好去把九儿接回来。却说许繇本打算借着父子俩同上早朝之机把为何不能接九儿回来的缘由同许文翰说明白,不料许文翰怕他啰嗦,竟是先走了,在班房内也只同其他官僚寻些事来做,竟是打定了主意,避不交谈,许繇气结。下朝的时候,偏他又被姬相喊住,问他太夫人的病情,少不得应对闲谈一会,待他抽身出来,许文翰早走了。许繇心道不好,知道自己儿子是个急性子,保不齐竟自去把人赎出来也说不定,忙上了轿,叫轿夫快抬往云卿住处,指望着还来得及截住许文翰,不叫他把人接出来

却说许繇来在云卿班前,轿子未及落地,已掀开了帘子往外瞧,见云卿班外空荡荡的,并不见许文翰的轿影,松了口气,便吩咐回轿,轿夫才抬起轿子,许繇却:“且慢。”

原是他想:'想那个小孽障从小在这种地方长大,好的自然学不着,必是学了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不然怎么哄座儿喜欢。近来京中纷纷传言,锦乐坊的粉头得罪了她,她便哄人替她出头整治她的冤家,心肠不可谓不狡诈刻毒。连孙毓那样一等老练的混世魔头为她争风吃醋。昌儿虽聪明能干,到底没经过这些,怎么是她对手,保不齐也是叫她挑唆的。即来了,见一见,训教几句也好,免得她太得意了。'因此上吩咐停轿,叫随身童儿去喊门。

且道沈墨卿正督促着弟子们练功,听得门外有人找,便跟着到了门首,见门外停着一八人大轿,绿泥轿帘掀开着,里头坐了个男子,面目端严,颌下几缕长髯夹着些许银丝,年纪已然半老,身穿从二品服色,颊带严霜。沈墨卿是何等机敏的人,一瞧这个光景,知道来意不善,忙扑下磕头,道:“小人沈墨卿见过老爷。”

许繇冷笑道:“我听说你班里有个惯会拿腔作势,哄人生事的玉梨娇,我要见一见,你叫她出来。”

沈墨卿虽不知道期间有什么缘故,又怎敢问,忙答应了,从地上爬起身,飞快进到里边,不一会就领着九儿出来了。许繇在轿子里看着,却见那个沈墨卿身后跟着一少年,身量略瘦,衣裳半旧,虽做男子打扮,却是腰细身长,行止婀娜,犹如杨柳迎风,格外的风流婉转,不由冷笑。待得那少年到了轿前跪下,许繇道:“抬起头来我瞧。”

沈墨卿听说,忙推九儿抬头。

许繇双目一瞧在九儿面上,不由倒抽一口气,心道:'同妹子真真是一个印子里出来的。'若说来前,他还有些怀疑,怕是戏班子人不知道从哪听了他家的故事来,找人混充,要讨些好处,此刻见了九儿的面再无怀疑。

想许繇统共许劼一个妹子,论起兄妹情分来,也颇深厚,乍见自己妹子遗孤,那得不心潮涌动,把双眼牢牢盯在九儿身上,见她娇滴滴一团妩媚气象,洒落落一派林下风光,到底是血脉至亲,也有些喜欢,便想起少年时父亲亡故,那时候妹子不过几岁,兄妹俩都成孤儿,也曾十分亲厚,不由心软。忽又想起,妹子也是这个年纪的时候,正值太子选妃,听得妹子聪慧美貌,亲口点选,不料她辜负天恩,自甘堕落,竟随个落榜举人私奔,险些叫全家没有下场,如今人死了,还弄了个孽障在这里,面目又同她一样,若是旁人起了疑心,细究起来,十分麻烦,因此不觉把心肠又硬了起来,问道:“你便是玉梨娇?”

沈墨卿在一旁赔笑道:“回老爷,她就是玉梨娇。”

许繇点头,心道,'不知她可知自己身世,倒不能莽撞了。'因此把语气放缓了,仔细盘问九儿身世来历,九儿茫然不知他来意,就是知道他为什么来也没什么可说的,当下只说幼年父母早亡,叫叔叔卖在这里,别的一概不知。

许繇是个仔细人,换着法子问了两三遍,依旧是这些话,便把心放下了:'原来昌儿不曾和她提过,倒还不算顶糊涂。只是也要威吓她几句才好,免得她不知道厉害,缠着昌儿给她出头。'想到这里,便把脸沉了道:“你再是红角儿,也不过是个优伶,入了贱籍的,须知道自己身份,休缠着许少詹事老爷,坏他前程。他若再来,不许你见他。你若识相,本官瞧在你年纪尚小,又是家人无良将你卖做贱行的,倒也可怜,有意超脱你,替你出了贱籍,放你还乡,你看如何?”

却说九儿不知道这个官老爷说的许少詹事是谁,便是知道是许文翰,想她同许文翰不过才见了两三次,每次都是匆匆一面,连熟识也算不上,平白就歪派她缠着人,岂不委屈,更又看低她是个唱戏的,正说着她心上痛处,是以九儿也顾不得上座的是个大官儿,脸色红涨,冷笑道:“我不知道什么许少詹事许老爷的,我只知道我登台时,下头坐的都是听我唱戏的座儿,詹事老爷也罢,贩夫走卒也罢,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没谁高贵些谁低贱些,大老爷只管放心。”

许繇叫她竟敢顶撞,勾起旧恨格外厌烦些,心道:'有那样不知廉耻的娘就有这等不知好歹的女儿,倒是我白好心了。母亲还为了这对母女屡次怪我,真真冤枉。'冷笑道:“我替你留着颜面,不想说破,你倒横起来。你若是个尊重的,怎么会有人为你争风吃醋,在你门外打起来?又怎么肯平白替你出头?这些肮脏事,原与我也没甚关系,我管不着,我只说给你知道,许少詹事若来了,只不许见他。若是叫我知道你接待他,休怪我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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