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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翰正陪祖母坐着说话,见继母进来了,忙立起来身垂手站过一旁。周氏过来给老夫人行过礼,向着许老夫人赔笑道:“老爷气性也是太大了,昌儿不过写错一份文书,嘱咐他日后小心也就是了,哪里值得这样凶横,把孩儿吓着不说,还累得母亲生气,老爷如今也悔之不及,原想来给母亲赔罪的,又怕母亲瞧见他反添气,故而叫媳妇先来给母亲磕头,求母亲宽赦则个。”一面跪下身去,又偷眼去瞧许老夫人颜色,见她面上并无怒容,也不带戚色,想来是昌儿未曾说起,当下把心放下了,把头磕了下去。
许老夫人忙叫许文翰过来扶起周氏,命她在一旁坐下,又道:“你回去同元儿说,我如今年纪大了,偏疼些孙儿辈也是有的,叫他别往心里去。”周氏应了,又笑道:“我适才同老爷说,叫他自己来,母亲这样疼他,自然不会真同他生气,果然我说的不错。”许老夫人笑道:“你倒猴儿精。”周氏见状,打叠起精神来,哄得婆母眉开眼笑,服侍着吃过燕窝粥,三人又说笑一回,周氏同许文翰方才告退。
两人行到外边,转过花厅,周氏方道:“昌儿,你祖母是上了年纪的人,你姑母的事,我瞧着还是缓缓才同她说的好,她老人家如何疼爱你姑母,你也知道的,蓦然得知心爱孩儿去了,哪里受得住。”许文翰听了深觉有理,一则,怕祖母受不住,再则,今儿为了九儿的事闹得这样,想必父亲心中也不乐,果然是缓缓的好。当下便满口答应。周氏笑道:“昌儿果然是最孝顺知礼,再不错的。只是,我还句话要问你。”许文翰道:“母亲请说。”周氏低头想了想,笑道:“那孩子,你可同她相认了?”许文翰道:“未蒙父亲台允,孩儿不敢。”周氏点头笑道:“我想着,那孩子处,你也缓缓才好。现时说了,她巴巴的等着我们接她出去,偏一时又不得出来,岂不是叫她白白悬望,你说可是?”
以许文翰的聪明,到了此时也自明白周氏方才两番话俱是推脱之辞,必是与父亲商议过了,不想接九儿回来,偏又说的句句在理,不能反驳,把心冷了半截,点头不语,只能日后再做计较。
许文翰这里按下暂且不提。又说九儿自受伤以来,沈墨卿同赵飞卿得了冯先生吩咐,把她拘在屋子里,不许她出门,连窗子也不许开,只是怕她受了风,与伤势不利。虽有小楼陪着说话,倒是不寂寞,只是九儿到底是年少心性,又是走动惯的人,难免气闷。这日冯融冯先生来了,瞧了伤势,又换了新方子,听小楼说九儿嫌闷,倒是松了口,说是趁着早晚出去透透气也是无妨了,只别晒着日头。九儿早闷得难受,得了冯先生的话,自然欢喜,忙叫小楼把门开了。立时要出去瞧瞧,小楼笑道:“能闷了几日,就急成这样。”说话间九儿已走了出去。
虽是平日见惯的风景,隔了这十数日,瞧在九儿眼中格外的新鲜些,九月的天气,院子里几处菊花都开了,小如豆粒,大如海碗,或红或黄或白或紫,衬着翠绿的修竹,尤为娇艳,九儿一路看过去,不觉已到前院。
且不说九儿一路行来,却说院内另有一人也在赏玩风景,却是姬琅琊。
原是姬琅琊究竟不放心九儿伤情,这日随着冯融一块儿来了。冯融去替九儿复诊,加减些用药,他闲坐无事,又同沈墨卿没话说,抬眼见眼前院落虽小,倒收拾得竹篱花障,错落有致,掩映着一道碎石头铺就的小径,弯弯曲曲的通向后院,别有意趣,姬琅琊见惯的名园风格,大家气象,忽然见此风景,倒也别致,便离了座出来细看,忽一抬头,只见小径尽头行来一人,衣衫半旧,掩不住行止间一段风流婉转,竟是九儿。
姬琅琊此来,本意也是想瞧一瞧九儿恢复的如何,不料沈墨卿横竖拦着,想了四五车的话来搪塞,只不叫他见,他又不是那起拿腔作调,以势压人的人,虽觉失望,也无可奈何,再不料由此机遇,几步上去,开口唤了声:“九儿。”
九儿听得有人唤她,抬头一瞧,见是姬琅琊,不由把桃腮红了红,想要转过身去,又觉着太过着相,本没什么,这样着急避开,反叫人觉得有嫌疑,只怕会叫人看的低了。,她这里略略踯躅,姬琅琊已走到了眼前,再无可躲避,只得回道:“姬公子。”
姬琅琊低头细瞧着九儿,见她脸上结的疤已然褪了,不过颜色比旁边肤色略浅些,假以时日定可尽复旧颜,把心放下了,含笑看着她。九儿被他瞧得难以为情,低声道:“公子请自便。”转身要走,姬琅琊见她要去,一时情急,便伸手去拦她。九儿走得急了,险些撞在姬琅琊臂膀上,仓惶收了脚步,又羞又急又恼,抬头把姬琅琊瞅了一眼,咬着唇轻轻皱起秀眉,向后退了半步。
姬琅琊叫九儿横了眼,见她虽是含嗔带怒,却是眉凝新黛,神若秋水,不由把心都软了,脸上也涨红了,收了手臂,又不忍放她走,想了想,先笑道:“你脸上的伤虽好的差不多了,只别疏忽大意才是,务必好的全的,别辜负了冯先生一番辛苦。” 九儿把螓首点了点,却不说话。
姬琅琊又说:“冯先生说你手上也伤了,如今好的怎样了?”九儿总不能把手抬了给姬琅琊瞧,只得回道:“不过伤了皮肉,冯先生的医道高明的很,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公子费心。”姬琅琊见九儿含羞带愧的模样,心中欢喜,虽觉还有许多话要说,一时又无从说起,只好瞅着她笑。九儿见他这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把个桃花面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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