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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出口,姬琅琊同孙毓心中都如明镜一般,定是有人在弓上做了手脚,方才趁乱把弓藏过了,好来个死无对证。想这云卿班上上下下除了沈赵二位班主以外,好歹也有数十口子人,那些人为人性情怎样都不熟,若是问错了人,反倒给做手脚的那人提了醒,有了防备更难问出端倪来。姬孙两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不知该从哪个人身上下手方好。
却说福儿平日里虽有些不讲理,实在是个玲珑人,见两人神气迟疑,已然猜着他们心思,忙上前道:“小人有个浅见,不知该不该说。”
第十六章
话说姬琅琊听了福儿的话,先把眼盯在他脸上仔细看过,但见他面目虽不甚斯文秀气,倒也端正,双目有神,被数道目光牢牢盯着也不回避闪躲,显见得心中坦然,便笑道:“你且说来听听,便是错了,我们也不怪你。”福儿因道:“咱们班中虽不能说人人都同九儿好,倒也没有什么人不喜欢他。独有一个连生,他素来不服九儿挂头牌,亏得九儿量大,都不理会,连生非但不知羞愧,还屡屡借机生事,这番许是他做下手脚,故意陷害九儿也说不定。”
连生在一旁听得福儿的话吓的冷汗淋身,忙过来扯住福儿道:“你休得胡吣。想是和我打了场,你心中怀恨故意来害我。”又向着姬孙二人叩头道:“,小人实在不知,,实实的冤枉。想我与九儿素来不睦是实,断没有害他的胆子,再者,他的东西,上一层有师父师叔看着,下面还有小楼那丫头当宝贝似的守着,小人哪里有这样轻易得手。且福儿同我有仇,许是他做了,反赖在我身上,故意要害我性命。”
孙毓因想到方才九儿因伤退场,这连生自告奋勇上去替她,深觉恼恨:“这番便是不是他,想他素日无理,打死了也不算冤枉。”抬头与姬琅琊对瞧一眼,两人此刻俱是一般心思,都要拿连生开刀。孙毓又想:‘连生固然该死,这福儿素习也是个可恶的,那弓又是他带人去找的,他若借机藏过,可真是人不知鬼不觉了。罢了,宁可错杀,也不可枉纵了去,留下日后祸根。再则也好叫其余人有个警醒。不敢再胡乱作为。’当下便着德生道:“去唤沈墨卿来。”那厢德生早已面如土色,眼瞧着连生,满脸不忍,姬琅琊见德生拖延不去,怒从中起,戳指骂道:“你作死,就敢拖延!莫不是你是同党,故意打他掩护!”德生不敢再迟疑,只得反身去唤沈墨卿。
连生吓得魂不附体,只是拼命叩头,赌咒发誓说不是他做的,又说若是他做的,死后便化个王八。孙毓同姬琅琊哪里肯听,叫孙秀过去掌嘴,不许他再说。福儿在一边却是看的得意,心道:‘真真是天有眼,谁教你平日里欺负九儿好性,今儿又下这样的黑手,活该你挨打。
且不说外头情况,只说小房里头冯融已给九儿脸上手上的伤上完了药,要了水净手,又自药箱内取了笔墨来,道:“九儿的伤外有淤血,若教风邪入侵就不好了,我先开张除风益损汤来,助他祛瘀行血,清热散风。每日一剂,日服两次,服上三日再看。这几丸六合丹,每日一丸,用酒化了,替他敷上。”一面开出方来: 生地 5钱 赤芍 3钱 当归 3钱 川芎 3钱, 防风 3钱 前胡 3钱, 菊花 3钱 红花3钱, 甘草 3钱 生蒲黄 2钱6分, 沈墨卿接了方子没口子称谢,到底忧心九儿脸上的伤会不会落下痕迹来,方才眼见冯融全神贯注,到底不敢开口相问,只得忍着。此刻见他开了药来,便借机相问:“以先生所见,九儿的伤究竟碍不碍事?”冯融正收拾药箱,见沈墨卿相问,抬头瞧他一眼,笑道:“不过是皮外伤,怎么就碍事了?不过这十天半月不能再唱戏是确实的了,你也心急不来。”沈墨卿听了,亦无可如何,只得道:“还请先生多费心。”冯融道:“这个不消你说。”又转过身去宽慰九儿几句,又细细吩咐饮食禁忌,正说着,德生挑帘子进来,一眼先瞧九儿,见她半边脸上已上了药,不知伤势如何,满心忧虑,又不敢开口问,只是瞧着她发呆。
沈墨卿满心不快,见德生进来又不说话,难免把气呵在他身上,骂道:“你个下流东西,我叫你在外头照应着孙公子与姬公子可要茶要水,也是高看你平日行事仔细谨慎,你就敢进来偷懒。还不滚了出去。”德生本就心神恍惚再叫沈墨卿一喝,顿时心慌。原是德生自学艺以来,就没少捱沈墨卿的打,早叫他打的怕了,如今被他一骂,心内早慌了,只是孙毓的吩咐他又哪里敢违背,是以站在门口,进又不敢进,退又不敢退,瞧模样甚是可怜。赵飞卿见了在旁劝沈墨卿道:“你且息怒,许是叫他进来传话的,问过再骂也不迟。”沈墨卿听了也觉有理,便道:“你若是说不出个缘故来,仔细皮肉受苦。”德生方敢道:“孙公子请师父出去说话。”沈墨卿听得孙毓召唤,哪里就敢迟延,忙起身出去。
却说沈墨卿掀帘子出来,便瞅见连生跪在一边,两边脸俱已青紫红肿,眼泪汪汪甚是可怜,只是此刻哪里就顾得上他,堆起笑脸向着孙毓道:“公子唤小人有何吩咐?”孙毓把眼也不抬,只把手上扇子点一点福儿又点一点连生:“他说九儿的弓弦是他嫉妒九儿方才弄断的,他又说是他故意陷害,两下里狗咬狗起来,又没个旁证,倒是闹不清了。”又抬头向着沈墨卿一笑:“我倒是想着不可枉纵,来个杀鸡儆猴,好好整肃下你班里的风气。只是他俩到底是你的人,我也不好越权。你自己瞧着办吧。只是九儿的苦头可不能白吃了。”且不说连生听了胆颤,福儿也吓的呆了,都不料孙毓如此心狠手辣,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人性命。沈墨卿也是吃慌,要上来求情,却见孙毓斜睃着眼,气色异于常日,不免有些怕,只是福儿同连生俩个虽不是云卿班的台柱,也是用得着的,再者自己身为师父竟不为徒弟担待着些,未免叫其他人瞧了心寒,是以强堆笑脸道:“论理这俩小畜生异样顽皮,也该好好教训才是,只是究竟九儿的弓是不是他们弄断的也未可知,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未必心服。待得小人细细查问了,定然还九儿一个公道。”孙毓听了冷笑道:“你如今胆子大了,竟敢驳我,可是不想在京城呆了,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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