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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又靠过去亲了宁桐青一下,感觉到水果带来的甜意,然后说:“等你的时候我好像做了个梦……有一次我去医院看我爸,也是冬天,我妈在和医生说话,把我抛在一边,有一个护士,也许是医生,反正是个阿姨,给了我一个苹果吃。”
“怎么会做这个梦?展师兄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梦里那个苹果也挺好吃的。”展遥想了想,“送樱桃的那个病人,妻子也在住院,他周一做完搭桥,很快就能出院,但是他妻子恐怕不行了。癌症末期,多处转移。”
“认识的人?”
展遥摇头:“也不是我管的病人。家事挺复杂的,我没多听。不过这种事听多了,偶尔会想,当年不知道别人怎么说我们家的。”
片刻后,宁桐青拂了拂展遥的刘海,轻声说:“管他呢。”
展遥点头:“嗯。你呢?这次出差碰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有?”
“德累斯顿非常好,下次我们一起去。”宁桐青笑起来,“他们叫她‘易北河上的佛罗伦萨’,就好像爱丁堡,被称作‘北方的雅典’。其实要我说,没那么像,根本一点都不像。”
宁桐青这么一说,让展遥想起一年多前他们在苏格兰度过的那个夏天。到了高地之后,他们找了一个不知名的湖边的家庭旅馆,因为不是热门旅游地,好多天旅馆里都只有他们一户住客。那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初次分别这么长时间,展遥不知道宁桐青怎么样,反正自己想他想得受不了,结果一旦住下来,就开始有点肆无忌惮地挥霍时间。高地的白天特别长,时常在下午七八点下一场雨,十点依然夕阳漫天,展遥往往故意只拉上最薄的一层窗帘,挡掉刺眼的夕晒。不过这种观察往往也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更常常忘记初衷,再熟悉的身体到了阳光下,似乎也会焕发陌生的光彩,而无论是熟悉还是陌生,他永远乐意沉溺其中。
美好的回忆击中了展遥,让他不再沉浸于那毫无道理的伤感。
荒唐厮混的结果倒并不坏——因为筋疲力尽,他们都睡得很沉,又因为没有吃东西早早饿醒了,两个人一起下楼各吃了一大碗面,展遥还提早到了一刻钟到办公室。
在住院部,礼拜天和平时一样忙,而且冬天各种疾病高发,即便到了晚上,展遥也不得空闲,收了两个新病人,老病人也一直不安生,办公室和病房两头跑,一直到下半夜,才算是得了一点清净,他想起来周一罗主任要亲自主刀搭桥,还盘算着应该抽空眯一会儿,这样第二天旁观手术的时候不会犯困。
可刚进值班室、合衣躺下没多久,就被砰砰砰的敲门声给叫醒了。
敲门声这样急,展遥几乎是蹦下床去应门的。来敲门的是实习护士,展遥还叫不出她的名字,只记得姓袁。小袁急急喘了口气,声音绷得紧紧的:“展、展大夫,13床的病人喊胸口痛,徐老师让我喊您去。”
赶到的时候徐蔓已经在做胸外按压了,她见到展遥来,手上动作不停,见缝插针地说:“呼吸脉搏都停了。”
展遥飞快地瞄了一眼病床上的病人,心电监护上心率和呼吸随着按压的频率单调地来回变化,他立刻打电话给麻醉科的值班老总急会诊,然后又打电话通知了吴迪。挂掉电话后,他接替了徐蔓的位置继续按压,让她帮忙取除颤仪过来。直到吴迪赶来指挥抢救,展遥才觉得悬着的心稍微落下来一点。
抢救期间,吴迪出去了一趟——多半是家属到了。按压、除颤,护士核对肾上腺素剂量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然而患者的自主呼吸和心率都没有恢复。除了病床上的那具老朽的躯体,病房里的所有人都是满头大汗,展遥更是早已被汗水糊得连病人的五官都看不清了,只有小腿骨被床边的扶手压得疼痛难忍的尖锐的痛感最真切。
他理智上很清楚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患者恢复自主呼吸心跳已经近于一个奇迹。但无论是谁,没有停下来。吴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病房里,病人家属的声音却一点也听不到,不过展遥也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其中的不合常情之处了,在眼下,每一秒都是抢来的,每一秒都被拉长了。
“……展遥,可以了,拉个心电图吧,家属同意了。”
闷热的病房里像是忽然吹进了一阵凉风。展遥停了下来,抬起手,擦掉一头一脸的汗,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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